四月春，花正好，嫩草拥弯道。水洗碧空盛柔阳，柴扉虚掩揽五光。屋外春祥和，屋内笼秋悲。弱躯闺榻卧，游丝脉难摸，三魂留一魄。可怜高堂悲白发，榻前炙心快成灰。阿姊魂徘徊，坐我枝上独望门。我乃院中桃，桃之正夭夭，阿姊细照料，每每报春归。阿姊心中事，我自明白之。

　　去年同一时，阿爹早买茶，晌午未归家。阿姊廊下坐，春懒闲翻卷，柴扉小扣声不断，阿姊犹豫起身看。门微开，公子有礼檐下站，阿姊行礼问来意，公子踏春忽口干，唐突小姐邀甘泉。阿姊转身添茶去，甘醴入碗递公子。公子侧身饮，阿姊半倚桃，清风抚我身，撩落粉香雪，盖我阿姊肩，铺我阿姊地。公子一瞥痴如木，曜目似有日月出，口不言，心旌摇，只闻竹叶奏风调。阿姊轻问需添无，公子讷讷还碗去，阿姊收碗和羞走。公子原地立，小童寻来唤归去。阿姊从此生心绪，浓荫夏日长，秋日叶金黄，雪裹冬三月，眉峰聚愁长。美人消皮骨日显，美食强入口，五味还筷箸。

　　燕子衔春归，旧雪融新土，又是一年好时节。阿姊美目光渐暗，去年风，经年院，侬啊侬，归人否？过客否？姨母唤阿姊，阿姊暂离家，小住伴长亲，慰藉不惑龄。门环击门声迭起，家中无人门栓系，我展枝桠为探看，似是故人来。来人寻不着，怅然若有失，寄诗柴扉上：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阿姊前日归，看诗容失色，或恐失良人，蹉跎过此生。誊抄香笺上，独坐有所思。树下茶炉吐青烟，树上风切桃花瓣，阿姊阿姊，我的红花明明落在地上，为什么接住落红的是你的脸，你的眼？阿姊阿姊听我言，桃木不才见识短，只知我家阿姊如诗妍，暂且听我胡乱言：

　　抚书倚桃边，

　　墨丝捋茶烟。

　　纸轻承情重，

　　皙面接落红。

　　次日阿姊难起身，金乌近三竿，阿姊病益险，阿爹忙请医。三日更严重，阿爹悲戚色愈浓，床前嚎啕声不绝。院外忽传拍门声，阿爹颤巍移门庭，开门公子惶然色，急向阿爹问阿姊。枝上阿姊魂，清泪洒我身，归人过客有定论，好枝凭借力，推我阿姊魂归体。少年床前哭阿姊。阿姊气息悠悠转，三魂七魄渐回暖，美目开，光流转，苍色晕妃红。阿爹知女意，欣然托阿郎，桃下结连理，阿郎共阿姊，取我十分红，花失色容生辉。逝者如斯吝昼夜，岁月流转磨笑靥，赏风花观雪月，临沧海看桑田，独爱你静成诗动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