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茶乡人,时隔多年,再一次喝到酥香醇厚的油茶,还是在我刚到村时。此后的两年间,每每错过饭点,便常会被老乡邀至家中喝上一两碗油茶汤,与他们唠些家常,一天“上山下乡”走访农户带来的疲惫感便全都消散了。如今离开工作第一站虽已有半年,但那一碗碗香喷喷的油茶依旧沁我心脾,让我心生感怀与敬意。
2021年2月,我来到了贵州省凤冈县龙泉街道西山村担任村书记助理。初入基层,我斗志昂扬,对一切事物透着些许陌生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但头天刚进村,村书记的一通电话便打破了我对农村工作的印象。只见他歪头将手机夹在肩上,一边飞快地记录着电话那头零碎又嘈杂的声音……
“老曾,马家湾组的老马又把主管砍断接在自家水管上了,你快去处理一下。”“小唐,你也跟着去,学习学习。”书记急促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严厉与期待,我来不及迟疑便跟着包组干部上了车。
路上青山如黛,茶林镶嵌其间,沿着西山水库环湖公路蜿蜒行进12公里,便来到了马家湾。这里有40来户人家,均锦簇在青山之下,寨子前土地平旷,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带给人一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宁静气息。可刚打开车门,这份宁静便被寨前古银杏下的争吵给打破了。
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除了一些花甲老人和在家采茶的中年妇女外,还有一个30岁出头的年轻小伙。见我们来,他提高音量说道:“不要吵了,等村委会的来看看怎么解决。”年龄上的反差,和在人群中显露出来的威信,让我开始注意起他来。
言谈间,我发现他思路清晰,对化解寨子的饮水问题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他讲到,虽说自己乐意做这个管水员,但老年人们大都不够开放,对于筹资购买饮水设备实现制度化管理,想不通,出钱有顾虑。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我和包组干部表示将为他们积极申请水表、水管等设施。听到这里,他当即应到:“只要你们能申请来,其他的包在我身上。”
疏散群众之后,他邀我们到家继续讨论解决办法。一番交谈之后,硬得邀我们喝碗油茶。婉拒不掉,我们只好留下。他麻溜地拴上围裙,开始忙活起来。我也跟进厨房,开始询问起凤冈油茶的来历及制作方式。
他说到,喝油茶的习惯,在凤冈早已有之。但小时候却不常喝到。如今,家家种上了茶叶,日子越过越红火,油茶才成为凤冈农家人餐桌上一道离不开的美食……日渐熟络之后,我尝试着问起他回家的缘由,渐次翻开了属于他的故事。
小伙名叫周杰,38岁,高中毕业后便走南闯北,在上海、广州等地打拼,早在10年前,就回村盖起了自家的三层小洋楼。2018年,他母亲突然离世,不放心的他便选择留在家乡照顾起了年近70的父亲。他说“虽然在家没有外面收入高,但能照看老人,守着几亩茶园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深入的交流,让我对他印象深刻。
一晃,时间便过了月余,在他的全力配合下,各项工作有条不紊推进,向上申请的水表、水管等物资陆续到位,有顾虑的群众也开始加入到工作中来,饮水矛盾得到有效化解。
经此一事,我不禁想到,为人热络、办事公道、做事有方,若能成为后备力量,充实进村支“两委”队伍,将是一大助力。回去后我向书记汇报了想法,他表示支持:“年底就要开展换届工作,若能将这些年轻人培养起来接好班,有利于村子的长远发展。”
得到书记的应允后,我便开始着手了解周杰的想法,不时向他讲述当前村子发展的现状、村“两委”有哪些具体开展的工作,并积极鼓励他向党组织靠拢,同时,定期邀请他参与一些志愿活动以及分派一些组内的统计工作,既是让他提前熟悉村务工作,也对他进行考察。
三个月过去了,在此期间,他不仅较好完成了组织分派的任务,也对参与村内事务产生了兴趣。6月下旬,他向组织提交了入党申请书,成为了一名入党积极分子。此后,他热心村内事务,多次自发组织召开群众会商议村组发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12月,他报名参选村委会副主任,高票当选,正式成为了一名服务者。
进入村委班子工作之后,我常常和他一起探讨交流,协作开展工作,一年多的时间里走访农户600余家,召开群众会10余场次,已记不清在村民家中喝了多少碗油茶,唠了多少次家常,在他的包组区域内,我常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这事,你去找周杰。”短短的话语,足以说明他成为了群众的贴心人。
如今,经过近两年的磨砺,他已经成了村务工作的多面手,也即将转正成为一名中共正式党员。那天,他邀我一叙,再次将茶叶用蜡油炒黄,把黄豆炸脆,混同用水煮透后用工具压着磨烂,放入盐巴,熬煮一段时间后,将茶汤舀入事先放了芝麻碎、花生碎、核桃碎的碗中,为我盛上一碗香喷喷的油茶。
我的思绪也由此被拉回到两年多前,开始回忆起在村工作的一点一滴,可以说与油茶结缘的经历,不仅让我和群众拉近了感情,也让我收获了成长,在凤冈这片富含锌硒的土地上留下了许多感动与被感动,我想沁我心脾的不止是那一碗碗油茶,更是茶乡人带给我的那一份份温暖。
唐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