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文化建设如何让人“记住乡愁”——访南京师范大学乡村文化振兴研究中心主任王露璐
2023-03-20 17:22:00  来源:乡村干部报网  作者:李海明 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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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振兴,既要塑形,也要铸魂。乡村文化建设就是要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自2007年以来,江苏省乡村振兴局智库成员单位南京师范大学乡村文化振兴研究中心主任王露璐教授,在带领团队完成多个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重点和年度项目过程中,对江苏、贵州、天津、云南、广西等15个省(区、市)的典型村庄开展了关于我国乡村文化和农民道德观念的田野调查。乡村文化建设如何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需求?记者日前专访了王露璐教授。

  王露璐(右)和村民在交谈。

  记者:王老师好!您带领研究团队深入我国不同区域的村庄开展了田野调查,您对当前我国乡村文化和道德建设最直观的感受是什么?

  王露璐:田野调查的初衷是发现或论证乡村伦理和文化研究中的问题。通过调查我们发现,相当一部分目前或曾经外出打工的受访者,尤其是40—60岁的中年人,都表示仍然对乡村特有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互助、交流融合存有强烈的情感依恋和行为认同,他们都表达了“如果有差不多的收入,还是想在乡村居住”或“出去挣几年钱,老了还是要回来”的意愿。我们深切地体会到,走进乡村、贴近农民,是理解我国社会伦理关系和道德状况的根基。深挖优秀传统文化资源,以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可以让农民既富“口袋”又富“脑袋”,在家门口就能看得见“诗与远方”。

  记者:乡村文化振兴,离不开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当前,我国城乡文化建设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仍然突出。您认为,新时代推动文化振兴,如何在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和融入现代多元文化因素中找到平衡点?

  王露璐:乡村文化振兴是一项“铸魂工程”,需要融合文化传承、文化治理、文化创新、文化自信等多方面。新时代推动乡村文化振兴,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深入挖掘、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思想观念、道德规范、典型示范等,通过对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发展,来厚植乡村文明根脉。比如,浙江省诸暨市枫桥镇枫源村开展评选“最美手艺人”“最美婆媳”“最美孝亲人”“最美村组”等活动,激发和提升村民的道德责任感和道德素养,为村庄治理提供了良好的价值引领和道德环境。“枫桥经验”融文化传承和文化治理于一体,成功地找到了乡村文化的“历史之根”与“现代之源”之间的平衡点。

  王露璐带领团队在吕官屯村调研。

  记者:如您所说,“枫桥经验”正是根植于传统文化的一项乡村治理实践。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提升社会治理效能。在社会基层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您认为其他地区应当如何形成和发展自己的新时代“枫桥经验”?

  王露璐: “枫桥经验”充分体现了村民自治在乡村治理中的基础作用。枫桥依靠村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的能力,构建起了包括创新决策机制、修建文化礼堂、完善村规民约、组建乡村文明理事会在内的乡村自治体系。这套体系以村民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发挥了村民在长期共同生产生活中形成的以风俗、惯习和村规民约为主要形式的道德规范、道德选择和道德认同的积极作用,为推进乡风文明和乡村善治奠定了基础。 需要注意的是,我国乡村发展极不平衡,地域伦理文化传统也存在很大差异。因此,各地村庄治理应当充分汲取本村地方伦理文化传统的作用,结合村庄现实发展状况,从村民日常生产生活中总结提炼道德规范,从而使乡村治理的规则制度真正得到村民的认同和接受。

  记者: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到城镇建设要“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您认为在乡村文化建设中如何留住乡愁,并最终让人“记住乡愁”?

  王露璐:乡愁根植于乡村生活尤其是乡村人际关系、空间载体和道德生活记忆之中,不仅包含了恋土、怀旧、思乡的复杂情感,还兼具理想追求、身份认同、精神寄托等价值诉求。无论是居住在村庄的本地村民,还是外出务工的“新生代农民”,村庄对他们而言都有其独特的文化根源意义。“记住乡愁”既是对“乡愁”这一中国传统文化术语的传承和转换,也是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中不可或缺的文化表达。 在乡村文化建设中,“记住乡愁”应当从三个方面加以推进。 一是主体,也就是“谁来记”?农民是乡村建设的主体,也是“记住乡愁”的主体。在田野调查中我们发现,近年来各级党委政府开展了形式多样的“送书下乡”“送戏(电影)下乡”等文化活动,丰富繁荣农民精神文化生活,与此同时,“村晚”“村歌会”“乡村饮食节”等农民自创的文化活动,也充分激发农民的参与热情,对提升村民的认同意识、凝聚意识产生了积极效应,已成为乡村文化振兴的有效路径。 二是对象,也就是“记什么”?“记住乡愁”的对象,是村庄成员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和交往中,基于共同的物质载体、公共平台和风俗惯习形成的共同记忆。随着农业生产机械化程度的提高,自来水、家用电器、电脑、智能手机的普及,田间空地、井口河边、祠堂戏台等传统乡村公共平台及其作用日渐削弱,需要重建与当前乡村生产、生活、交往方式相契合的公共道德平台,为村庄成员共同的道德记忆提供有效的空间和载体。 三是路径,也就是“如何记”?“记住乡愁”不是一味保留或回归乡愁主体原本生活、记忆中的乡村,不是以商业化的“旧时光、老地方”呈现的乡村旅游景观和乡愁消费,也不是让乡村成为城市的复制品后寻求某种精神慰藉,而是通过包括乡村自然景观、建筑格局、劳作场景、生活氛围、乡土故事、饮食风味、节庆风俗等多种乡愁元素的嵌入,来构建空间意义和精神意义上“家”的归属感。

责编:车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