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游子的梦里,都有故乡:长满青草的小路、炊烟袅袅的房屋、放牧牛羊的孩童……诗以传情,歌以咏志。近年来,随着乡村精神文明建设不断推进,村歌作为一张独特的“文化名片”风行我国广袤乡村。一首好村歌,是一个为游子留住乡愁的音符,是烙印一方乡土记忆的文化符号。它向外界展示村里的风景,激发村民的奋斗与豪情,成为乡村振兴的“催化剂”。
而村歌热也引发思考:什么样的村歌才是“乡村好声音”,“长在泥土里”的村歌怎样唱得更嘹亮?
村歌成为乡村文化新符号
“轻轻地在风中翻转,香香地在碗中盘旋,美美地和着我们欢笑,那芳香诱人的大陈面……不管我们走得多么远,故乡永远在我们心间。”一首山歌《妈妈的那碗大陈面》,唱出了浙江省江山市大陈乡大陈村村民们的心声。
在大陈村村头,立着一块“中国村歌发祥地”石碑。过去的大陈村贫穷落后,2005年起,大陈村用《妈妈的那碗大陈面》《大陈,一个充满书香的地方》两首村歌把全体村民的心凝聚起来,男女老少人人传唱村歌,一路高歌唱到了北京人民大会堂。
而事实上,村歌如今已在全国各地农村唱响,它唱出村史与乡愁、唱出乡村好光景、唱出村民的精气神和获得感。浙江浔里村的村歌唱出了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廿八都镇的深厚底蕴,陕西三槐村的村歌唱出了脱贫致富的新景象,山西马营河村百姓唱出了丰收的喜悦,屈原故乡湖北秭归百姓唱出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今年2月出台的《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中明确提到,整合文化惠民活动资源,支持农民自发组织开展村歌、“村晚”、广场舞、趣味运动会等体现农耕农趣农味的文化体育活动。
“治村必先治心。”重庆工商大学法学与社会学学院副教授付海鸿说,唱歌是一种凝聚人心非常有效的方式,而且门槛很低,能很快调动村民的积极性,其中展现的是厚重的历史和浓郁的乡情。
既唱得好也干得好,村歌也成了推进乡村振兴的一大助力。
在天津市蓟县盘山脚下有个玉石庄,全村人口和面积都不大,但知名度不小。村歌《盘山高高》是由著名歌唱家阎维文演唱的。这首充满激情的村歌,唱红了玉石庄,也带火了盘山景区和乡村游、民宿发展。
大陈村从村歌里衍生出“一首歌、一台戏、一条街”等系列文化产品,村民人均年收入十年间翻了三番。而从大陈村起步,在江山市委支持下,这个拥有200多个村的县级市,有六成以上的村创作了村歌,一批精品村歌甚至唱到了中央电视台、献礼G20杭州峰会。村歌已成了江山的一张“金色名片”,也成为带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金钥匙”。
数量井喷仍缺精品
与一般的文艺形式相比,村歌这种散发着泥土芬芳、“直接从田地里长出来的文化”,以其接地气、朗朗上口而深受群众喜爱,各地村歌创作因而进入繁盛期。据统计,仅2022中国村歌大赛组委会就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村歌作品近千首,其中不乏一些脍炙人口的精品,充分展现了乡村振兴的丰硕成果。
谁家的村歌好,唱出来赛一赛。伴随着村歌创作的井喷式爆发,村歌赛也成了全国各地农村基层组织喜欢举办的一项文化活动。各级别比赛不断,如农业农村部连续主办中国村歌大赛,山东省利津县、山西省翼城县等许多地方都不约而同把村歌赛作为基层治理、乡风文明建设等的重要抓手。
但在村歌数量井喷式增长的同时,隐藏在其中的一些问题也不容忽视。
村歌通常是为一个村庄量身定做,经村民认可,成为本村独特音乐文化符号。然而,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有的作品只是“换个包装”,有的甚至是“新瓶装旧酒”,用一首涉农题材的普通歌曲,在歌词或标题上套了某某村,就生硬包装成了一首村歌。有的村歌像一瓶“大众酒”,是“什么酒瓶子都能装”,歌词内容较为空泛,缺乏地方特色,随便换个村名,唱起来都不违和。再就是大量词句重复度很高,如“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之类字眼反复出现,缺乏特色,难以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还有一种现象,一些村歌音乐水准很高,甚至请来了交响乐团演奏、专业歌手演唱,却难以在村民中传唱,与村歌创作的初衷相悖。再就是有些村庄急于出成品,在歌词以及音调还很不成熟时就匆匆投入制作,既浪费财力、人力,村民也不认可。
那么,什么样的村歌才能得民心、具有生命力?
作曲家金奇认为,村歌来自阡陌,不需要高大上。村歌应尽量通俗,能被广大村民理解、喜爱、传唱。
在“爱故乡·村歌计划”发起人孙恒看来,村歌如果千篇一律就是一种失败。自2018年计划启动以来,孙恒和团队先后在云南楚雄外普拉村、福建屏南四坪村等20多个村完成村歌集体创作,积累了大量创作经验。对于村歌他有一条朴素的评价标准:“当村民们唱起来时,眼里有光、嘴角有笑。”
“乡村好声音”如何持续唱响
近年来,村歌这股润物细无声的文化力量,既唤醒了村民的文化自信,激发村庄的内生动力,也点亮了各地乡村文旅融合发展的“诗和远方”,为乡村振兴注入新动能。那么,创作者该从哪里汲取创作灵感,脍炙人口的“乡村好声音”该如何造就?
博罗县是广东惠州客家人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客家山歌在此经久流传。2020年起,博罗全面开展“一村一歌”创作,现在,村歌取代山歌,成了当地的新潮流。每天晚上,不少乡镇的文化广场都会响起悠扬的村歌。
成功的秘诀在哪?以博罗县横河镇嶂背村为例。作为惠州唯一的畲族行政村,村民大多使用畲语。为此,创作者不仅推出了畲语演唱版本,歌曲中也保留大量的畲族小调风格,村民接受度高。“村歌要有地方特点,同时要与群众情感、生活实际相结合。引起共鸣,才会有生命力。”惠州市民俗专家林慧文总结说。
孙恒坚持邀请村民一起创作村歌。在重庆北碚东升村临时搭起的工作室,他和团队听村民们用3天时间讲述人生故事、讨论村庄大事,大家接龙创作出村歌《旭日东升》。当村民们第一次唱起“月亮月亮升起来,心中歌儿唱起来。龙门阵哟摆起来,坝坝舞跳起来……”每个人都笑得很欢畅。
西南大学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副院长潘家恩对此非常赞同,他认为村歌是一个发掘村庄历史和文化的过程,村民会更加关心这个村庄。“村歌创作是共创参与式的,能让村民们畅所欲言,每个人的价值被发掘后,集体的力量得以凸显。唯有发挥村民们的自主性、主体性、参与性,村歌才有了生命,生动鲜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