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二代
2013-07-25 15:38:00  来源:旧数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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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几个人在城里喝酒,喝得兴奋时,大家开始报身份。郑先生说,他父亲的爷爷,是一个农民。一个包工头说,他的父亲母亲至今还是农民户口,但和他到城里生活好些年了,包工头在城郊买了花园洋房,加上装修,花了好几百万。还有几个人,推测上去,至少三代人以上,都种过粮,也就是说,都是农民的后代。

  要真正成就一个贵族的血统,据说起码要上百年,经历像一条河流奔赴大海那样的旅程。而农民就不一样了,好比我祖父是农民,我的叔叔也是农民一样。农民为农民遗传下来的,最重要的是土地而不是血统。

  那天我闷闷地喝着酒,很稳重地说,我也是农二代。我爸,18岁前种地,18岁后是当年老家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后来做了镇政府的秘书,成了干部编制。我妈,18岁时因为家里的地主成分,流落到爸的家乡,后来和爸成了亲。但我爸还是半个农民,他从城里回家,常常挽起裤腿就下田,陪着我妈做农活。我小时候看见爸,在田里笨拙地吆喝着一头牛,那头牛也不把我爸当干部,根本不听他使唤。我爸是个急性子,有一次牛懒惰,歪过头去,像一个上学孩子偷吃零食那样,去吃田坎上的草。我爸急了,猛拍牛屁股,牛发脾气了,一个弹腿,把我爸给弹到稀泥田去了。我发觉,我爸的心灵,就是那个时候受伤的。有次,我爸从水田里回来,看见我在外边玩耍,作业也没做,他顺手操起一根木棒追赶我,气急败坏地吼:“你不好好读书,还要当农民吗!”终于有一次,我跪在我爸身前保证:“我好好读书,不当农民!”

  我高中毕业后,回乡准备做一个农民,再奢侈一点,用草纸写作,立志做一个乡土作家。我爸望着我的神情,俨然我是一个回乡的难民。还是我堂叔慷慨,牵来一头母羊说,侄儿啊,就送给你了,母羊可以下羊崽,一样可以发家致富。干了半年农活后,我憋着一口气,考进一个小镇做了干部。我爸说,他睡醒了,张着嘴还在笑。我的堂叔,把那头羊又牵回去了。

  我在小镇上做干部,依然和农民打交道。就像在土里打滚,我对农民的那种气息,太了解了。而今我走路的姿势,还是一个农民刚进城的模样,不太自信,高一脚低一脚。我还市侩、小心眼,但我觉得,我骨子里依然和农民一样善良。我亲身经历了一件事,一个农民与另一个农民吵架,之后鸡犬不相往来,可后来,其中一家发生事故,要献血,另一个农民冲到医院,捞起袖管就要献血:“来,我的血多!”我有好多农民朋友,他们喝酒时,喝得兴奋,就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喝。不过有次我郁闷了,吴大贵向我打听航空母舰的事儿,我说,这个我真不知道。

  城里的月光总是迷迷糊糊,我常常回乡。但这些年,我发现,农民们纷纷进城了,种庄稼的人,已经像我这样的“严肃作家”一样少了。

责编:车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