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电影《十八洞村》(2017)剧照。
作为人类减贫史上的一次创举,“精准扶贫”凝聚着新时代的中国精神与中国力量。12月1日,由湖北省作协、《长江文艺评论》编辑部主办的第十期“东湖青年批评家沙龙”在湖北省作协举行。来自驻村工作队、文学创作、文艺研究、新闻媒体等多个相关领域的二十余位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围绕“‘精准扶贫’背景下的乡村书写”这一主题展开了活泼深入的交流。当下备受文坛内外瞩目的“扶贫文学”作品群,如《战国红》《人间正是艳阳天》《遣蛇》等,正是本次沙龙的研讨对象。
“让几千万农村贫困人口生活好起来,是我心中的牵挂。”2013年11月3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湖南省花垣县排碧乡十八洞村,第一次提出了“精准扶贫”。与“粗放扶贫”相区别,“精准扶贫”意味着针对不同贫困区域环境、不同贫困农户状况,对扶贫对象实施精确识别、精确帮扶、精确管理的治贫新方式。2019年,“精准扶贫”已走过了6个年头,“脱贫攻坚”迈入关键之年,正在中国乡村各处不断涌现的新容新貌也不断呼唤着文化文艺领域对新一轮“中国故事”的再现与书写。
与会人员对主题的讨论从三个方面展开:“精准扶贫”的政策内涵与实践现状,相关乡村书写的美学经验与文本挑战,本期主题的文化内涵与话语意义。
“扶贫人”的写作实践
来自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的博士研究生潜环首先勾勒出了当代中国扶贫事业的简明脉络。从改革开放初期至今,当代中国扶贫事业的实践对象经历了从贫困地区到贫困县,再到贫困村的具体化进程。随着“精准扶贫”的提出,“贫困户”首次走进了基层治贫工作的视野,“谁是真正的贫困户”成了亟待解答的现实问题。潜环指出,贫困村与非贫困村、贫困户与“边缘户”之间致富步调的不平衡,正在浮现为“精神扶贫”层面的又一关键议题。
来自驻村工作队的周亮、夏文杰同时也是非虚构文学创作的业余爱好者。扎根于大别山中大悟县陈河村的周亮用自己的现实经验印证了工作难点的变动:“现在,主要工作对象的确正是被评定为‘非贫困’的‘边缘户’。他们最苦恼的是,享受不到‘两不愁’与‘三保障’,光景反而不如原先的‘贫困户’了。”为了记录扶贫工作中的一手经验,周亮在微信公众号上开始了“扶贫手记”的公开连载。“300多天,我还没把一个村子的故事都讲出来。”他与众人分享着自己眼前的现实挑战:“写作‘手记’与入户工作,仅凭我一个人已经渐渐有些分身乏术。”正担任湖北省枣阳市鹿头镇刘庄村驻村第一书记的夏文杰同样将记录扶贫经验视作自己对现实生活的自然反映。“这些故事里不仅有老百姓的淳朴生活,也记录着我们这些扶贫人的酸甜苦辣,它们不仅仅是一份减贫报告,也是扶贫工作者对自我的重新审视。”对于这份“报告”的内容,夏文杰也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在政策内容与乡村现实之间,非虚构写作的分寸与边界究竟应当如何把握?”
作家群的叙事探索
“精准扶贫”的现实状况与基层工作者的写作经验,一方面印证了文化与文艺领域在“精准扶贫”语境下展开乡村书写的必要性,一方面也标记了此类书写可能遇到的难点。立足于骨干作家的集体创作体验,湖北省十堰市郧阳区作协主席李兴艳提出了“‘精准扶贫’背景下的乡村书写”对作家群体提出的两项使命——捕捉真正的“现场感”,实现对包保干部、扶贫对象等不同“立场”与“视角”的协调与整合。由此出发,任教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陈国和教授认为,“精准扶贫”的参照视野正在令当下的乡村书写表现出新的审美特色,一方面以丰满的人物形象支撑干群关系的成长变化,在阐释“扶贫重在扶志”的同时回归文学创作的初心;一方面则以“精准的真实”还原乡村生态,恢复文学书写介入社会现实的“及物性”。
同样有感于同类乡村书写的文本经验,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李雪梅着眼于“这种下沉式写作对现实主义本身的拓展”,提出了“精准扶贫”背景下乡村书写在审美意义上亟待梳理的三组平衡关系:国家话语和文学个性表达,乡村现实和文学想象,生活经验与审美经验。李雪梅谈到,在“精神扶贫”脉络上,农民的新启蒙故事与干部的自我救赎再次接续了“文学是人学”白话新文学传统;全新写作资源与生活“实录”的涌现则为文学文本的审美升华提出了新的要求。针对同类书写中不同立场与视角的并存,武汉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叶李认为,与近现代中国文学史上各阶段农村书写发生观照的“扶贫文学”不应简单地被“扶贫”所框限,而应当是一种多义的写作方式,至少可以是对“扶贫人”与“扶贫对象”的“双向书写”。“这种多义写作呼唤着一种把握城乡关系、确定身份认知的总体性视野。”她进一步阐述道:“与劳动类似,土地不仅是一种物质生产资料,同时也携带着特定的伦理与文化内涵。往返于城乡之间的人,其在变动中的自我认知,其具体困境的彼此差异,正是现实主义文学认知现实的关键所在。”
乡土文学传统的赓续与发展
围绕“‘精准扶贫’背景下的乡村书写”这一主题的内涵与意义,本期沙龙主持人陈国和教授认为,这种乡村书写携带着“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时代印记,延续了70年来社会主义文学对乡村写作经验,因而可以视作是当代乡村书写在“赵树理方向”乃至“柳青道路”参照下的一次重新出发。
沿着当下农民的自我认知之路,武汉大学文学院特聘副研究员朴婕认为,“‘精准扶贫’背景下的乡村书写”事实上正在把握市场经济下农村与农民的转化过程,新农民、农民工、新工人这组身份标签,意味着不同的身份视野,潜藏着书写当下农村转型与经济社会秩序的新话语方式,“‘乡村’,正是新中国语境下出现的新文化范畴,在这个意义上,书写乡村恰也是建构乡村、把握当代中国脉动的思想路径。”
湖北省作协副主席高晓晖以多元性、全局性、历史感、多视角为关键词总结了本次沙龙的特色与成果。与此相呼应的是,《长江文艺评论》执行副主编蔡家园表示,本期讨论延续了沙龙“立足当下,保持介入性,探索与创作和现实的关联”的初衷,实现了多领域间的自由对话与平等交流。
作为一次话语体系意义上的越界实践,本次沙龙在“精准扶贫”语境中纳入了三类知识体系,即媒体报道与新闻书写、文艺研究与文化研究,以及农民群众自身有关“新人民文艺”的自我表述。纵观沙龙全程,“‘精准扶贫’背景下的乡村书写”率先为扶贫减贫事业、乡村文化振兴与文化叙事、文艺书写的深度对话开辟出了新的意义空间,也为新时代的乡村书写本身绘制出了最初的文化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