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是朱铁铮被派驻姚澳村的第514天。朱铁铮喜欢发微信朋友圈,几张照片,或一段简短的视频,加上一小段文字,把自己驻村工作和生活如实地记录下来。跟班采访期间,记者发现有三件烦心事“缠”上了朱铁铮。
修建一条道路, 手续怎么这样“烦”
驻村蹲点7天时间里,记者随同朱铁铮两赴霞浦县城,为的是修一段1.112公里的山路。第一次赴县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咨询修建这段路的招投标程序;第二次赴县交通局和路桥设计公司,了解这段路的补充立项和图纸设计。
去年,朱铁铮争取到350万元资金,用于拓宽从山下到姚澳村吴家洋自然村的2.6公里道路,把原来3.5米拓宽到4.5米,目前路基已经挖好。而这段1.112公里山路,则连接吴家洋自然村和山上的另一个畲族自然村——石头坑,由于资金不足,村两委商定,这1公里多的山路只是在原来路基上铺设水泥路面。可跑了几次下来,朱铁铮发现手续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涉及林地占用审批。”朱铁铮有些纳闷,这条路已经存在了几十年,简单硬化一下需要林地占用审批吗?“按相关规定,林地占用审批要划项目选址红线,计算所涉及林地面积,制作项目可行性报告,向省级林业部门报批等。”朱铁铮不是不想跑这些手续,而是觉得既耗时又费钱。
朱铁铮请专业人士测算了一下,从吴家洋到石头坑的路面硬化需投资40多万元。按现行规定,超过20万元的项目必须公开招投标。而要招投标,就必须提供林业占地审批手续、工程设计图纸等,需要花费4万多元,加上税费、招投标费用等支出,总共要10多万元,意味着真正用于修路的资金少了10来万元。“工程招投标是规范化的必然要求,我能理解。”让朱铁铮不解的是,在原来的路基上简单硬化一下,这种村里的“土”瓦匠都能做的活,有必要办这么多手续、花这么多冤枉钱吗?
朱铁铮心疼,是因为这些修路资金来之不易。朱铁铮掰着手指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修路的40万元资金来自三家单位,分别是中央少数民族发展基金10万元、乡扶贫办10万元、省级扶贫捆绑资金20万元。而拓宽山下至吴家洋这段路的350万元资金,则来自10余家单位。“每争取一笔资金,我至少要来回跑10多趟,格外珍惜每一份爱心,总希望钱用在刀刃上。”
若非亲身经历,是很难体会山上村民对道路的渴望的。记者与朱铁铮一起上吴家洋时,畲族村民雷灼俤一看到朱铁铮,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拉着朱铁铮的手说:“您为吴家洋做了一件大好事,路修好了,柚子就不愁卖了。”吴家洋和石头坑两个自然村,漫山遍野种着柚子树,因为运不出去,去年柚子两三毛钱一斤也没人要,村民们苦不堪言。“只要柚子运出去,村民将增加一笔收入,”朱铁铮说,“这是一条民生之路、民族团结之路,我没有理由不把它修好。”
增补一名支委,想快一点却快不起来
5月13日上午9点,朱铁铮到盐田畲族乡党政办领取了“乡党委同意王某辞去姚澳村党支部委员”的批复。王某因为举家搬迁到县城,无法正常履职而主动要求辞职。
回到村里,朱铁铮召开支委会,讨论成立党总支和酝酿增补支部委员事宜。会上基本确定了增补支委的建议人选和升格党总支后下属三个支部的书记及支委建议人选,但朱铁铮心里仍然没底。
如果升格为党总支,下属三个支部分别为第一支部、外出流动党员支部和经济合作社支部,第一支部以在村党员为主。“经济合作社支部和外出流动党员支部的书记、支委人选勉强还能凑齐,但第一支部支委人选就很难找齐3人。在村党员平均年龄65岁左右,文化层次低,承担不了正常的工作。”正因如此,朱铁铮对是否将村党支部升格为村党总支犹豫不决。
原来认为的现有支部增补支委的事情比较简单,但仔细摸排一圈下来,心里也没底了。姚澳村53名党员中,30名党员长期在外务工。首先在支委候选人的产生上就犯了难。按规定,支委的增补必须进行差额选举。“从工作角度出发,我们希望从在村党员中选举,但绝大多数年轻党员外出务工,目前的合适人选还不足以进行差额选举。”
选举程序同样让朱铁铮犯了难。按照基层组织选举相关规定,增补支委的过程需召开两次支部党员大会,一次是讨论通过候选人名单,然后报上级党组织审查、批准;第二次是进行正式选举。而这两次党员大会都要求有选举权的党员到会人数必须超过应到会人数的五分之四。目前姚澳村外出务工党员占56.6%,朱铁铮原打算运用今年建成的农村党建远程视频系统召开支部党员大会,他咨询上级组织部门后得到明确回复:支委选举必须线下进行。何时才能召集两次参会党员人数超过党员总数五分之四的党员会议,朱铁铮心里没数。“只能寄希望于国庆节和中秋节了,这样一来,增补的支委可能要等到春节才能选出来了。”
维修一个公园,要不要投钱好纠结
姚澳村有一个“地标”建筑,就是村庄北面山坡上的福榕公园,这个公园占地近6000平方米,里面有两棵300多年的大榕树。
公园的旧址是个蚊蝇乱飞的垃圾场,2016年9月建成后,成了村民休闲的好去处。但如今公园内的草坪上杂草丛生,用防腐木修建的景观亭、景观葡萄架已经腐烂,景观亭的一根支柱底部被白蚁蛀空,亭内木地板好几处塌陷,景观灯几乎全部报废。
对此,朱铁铮的第一反应是该修一修了。不过,在和村书记兼主任王建雄算过账之后,朱铁铮放弃了维修的念头。
“我们大致测算了一下,重建景观亭和葡萄架,要花10多万元;景观灯全部更换耗资近万元;公园草坪面积4000平方米,修剪一平方米需3.5元,一年正常需要修剪两次,全年就需2.8万元。全部费用加起来20万元左右,而村里一年运转经费只有6万元。”
有人提议,向上级部门争取资金,被朱铁铮否定了。“这个公园建成不到3年,已经这般模样了,过两三年还会面临同样的问题。”朱铁铮认为,作为一个省定贫困村的休闲场所,当初就不该按城市公园标准来设计。
朱铁铮的做法,让一些村民不理解,因为大家以为朱铁铮手里并不缺钱。自2017年12月派驻姚澳村以来,在福州海关和社会各界的支持下,朱铁铮为村里争取到了不少项目资金,为什么不能挪一点出来修复公园呢?而朱铁铮却有着自己的逻辑。他主要从两个方面考量,一是问题导向,是不是村里迫切需要解决的;二是价值导向,这笔钱花下去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姚澳村的基础设施欠账太多,特别是偏远自然村。我争取来的资金都是用于改善道路、排洪沟、公厕、饮水工程等基础设施,虽然看上去效果不显眼,但村民们的生产生活会方便多了。”朱铁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