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献是人类最美的情感，利他是人类最大的共情。

　　——题记

　　在泥泞的乡间小道，在崎岖的险峻山路，到处活跃着第一书记的身影，他们放弃城市优渥的生活条件，下沉驻村，谱写了一曲曲动人的“战贫乐章”。

　　从西南到东北，从大漠到深山，脱贫攻坚战打响以来，数十万驻村第一书记听从党的召唤，忍受艰苦恶劣的自然条件，带领贫困群众奋战穷山恶水，改写生活命运。第一书记的“第一”不是权力第一，而是责任第一、担当第一。

　　截至2020年11月，全国832个国家级贫困县全部脱贫摘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脱贫攻坚战中，驻村第一书记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个方阵。

　　让我们一起来听听驻村第一书记的故事吧。

张刚在超市搬苹果

有些事， 再累再难也要扛在肩上

　　庚子岁首，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来袭。

　　冷库里储藏的18万斤苹果还没有找到下家，30多岁的山东省沂水县诸葛镇上古村第一书记张刚心急如焚。

　　上古村663户村民中果农有370户，家庭收入8成靠苹果。整个春节，张刚每天都在微信朋友圈、团购群推销苹果，但10天下来只卖掉3万斤，“按这个速度，苹果就要烂在果农手里了。”

　　驻村之前，张刚是一介教书匠，除了教书，别无所长，也无人脉和资源。但面对十几万斤卖不出去的苹果，张刚急了，人一急，办法就有了。张刚的办法很“笨”，就是上超市毛遂自荐。

　　2月10日，张刚带了几箱样品，开车直奔县城最大的东方超市。

　　“超市有固定的供货商，要成为新的供货商，须按程序上报，经理会议通过才行。”超市采购部经理得知张刚的来意后无奈地拒绝，“况且你们的苹果品质我们也不了解。”

　　“苹果品质肯定没问题，麻烦您和经理通报一声，我当面和他谈一谈。”张刚再三拜托。采购部经理拗不过张刚，联系上了超市经理。

　　面对匆匆赶来的超市经理，张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苹果样品和产品质检报告，恳切地拜托：“我以第一书记的身份向您保证，苹果质量绝对是一流的，您尝尝后再决定，希望能帮助果农渡过这个难关。”

　　“苹果不错，先送300斤到超市。”经理答应试试。

　　张刚赶回村里，当天下午就把300斤苹果送到了超市。

　　“苹果卖完了，明天再送4000斤来！”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第二天下午，张刚接到超市电话。按超市规定，早上8点前必须完成铺货。正值疫情防控关键时期，没法请更多帮手，怎么按时把苹果送到超市成了难题。

　　2月12日凌晨5点，张刚和另外两个村干部赶到冷库亲自装车。100箱苹果，一箱40斤，三人一趟趟往车上抬，右肩累了换左肩，肩膀痛了就用双手托。冬日凌晨的气温不到零度，内衣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外套也沾满了泥土。

　　当把4000斤苹果全部装上车时，张刚和伙伴们彻底累垮了。来不及喘息，他们爬上驾驶室，和司机一同前往超市。

　　卸车、铺货，又是一番难以想象的重体力活。

　　下午3点，当来自上古村的苹果整齐地摆放在超市仓库和柜台时，浑身像散了架的张刚开心地笑了。

　　“苹果又不是你的，这么卖力干啥？”售货员不解。

　　“苹果咋不是我的了？全都是我的！”张刚脱口而出。在他心里，他这个第一书记就是上古村的家长，上古村村民就是他的家人，看到苹果卖出去了，村民有了收成，他比谁都高兴。就算再难再苦，他也不会露怯，而是毫不犹豫往前冲。

秦倩（右三）与村民一起摘辣椒

有些人， 再穷再困也得伸出援手

　　“秦书记……”

　　2019年9月的一天，33岁的河南省周口市西华县迟营乡孙庄村第一书记秦倩接到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哽咽。打电话的是村里的青年李二磊，在秦倩的帮助下，这位长年卧病在床的年轻人，生命重新焕发了生机，这天他刚刚领回“全省农村青年致富带头人”的奖状。

　　时间回到2016年，秦倩第一次走访李二磊家。

　　骨瘦如柴的李二磊躺在床上，浑身贴满膏药，眼神空洞，母亲在一旁暗暗抹泪。李二磊13岁时患上强直性脊柱炎和双侧股骨头坏死，卧床8年，连翻身都要别人帮忙。为了给他治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但李二磊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嫂子受不了这个累赘，和他大哥离了婚。绝望的父母砍了门口一棵树，哭着给李二磊打了口棺材，就等着送他走了。

　　李二磊一家绝望的目光深深刺痛了秦倩，从这个屋里出来，她眼睛也红红的，暗下决心：“不管多难也要想办法治好他的病，给这个家庭带来希望。”

　　她带上病历赶到郑州，一家家找医院、一个个咨询专家，有家大医院答应试试，但手术费要几十万元！秦倩不死心，跑卫生部门、民政部门、医药企业、慈善机构……终于，北京一家基金会答应承担李二磊的医疗费用，秦倩第二天就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在路上，秦倩琢磨开了：“像李二磊这样因病致贫的家庭还有不少，孙庄村就不止一人，有没有办法彻底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秦倩在奔波了一个多月、跑了4000多公里之后，终于推动“中国梦·脊梁工程”精准医疗扶贫项目落户河南，凡符合条件的贫困户都可减免5万元手术费。李二磊是这个项目的第一个受益人，23万元手术费全部减免。在北京做手术那天，秦倩陪着李二磊父母在手术室门外整整站了8个小时。

　　手术成功了，李二磊的父母哭着给秦倩下跪：“你救了孩子，也救了我们一家，不然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啊！”秦倩赶紧扶起他们，她的眼圈也红了。

　　身体站起来了，精神更要站起来。买电脑、拉宽带，秦倩张罗着帮李二磊开网店，李二磊也肯钻研，很快就把网店经营得风生水起。如今，李二磊成了当地有名的电商老板，家里盖起了三层小洋房，父母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李二磊带动下，周边青年开设了400多家淘宝店铺，他因此被评为河南省农村青年致富带头人。李二磊父亲给秦倩送来一面锦旗：“枯木又逢春”！

有些痛， 再苦再涩也须深藏心底

　　采访刘双燕，和她谈村里的人、村里的事，大到产业富民，小到一枝一叶，她都如数家珍。但问起她个人和家庭生活，就能感觉到她淡淡语气中隐藏着的痛苦。驻村9年，她在家事上有太多的痛彻心扉，有太多不能痊愈的伤痕。

　　刘双燕，45岁，安徽省亳州市税务局干部，从2012年开始连续三次担任驻村第一书记。“9年时光，无所畏惧，硬是把自己活成了盖世英雄。”她笑着说。

　　别看刘双燕现在对驻村看得风轻云淡，可刚到利辛县刘家集镇陆小营村担任第一书记时，她辗转反侧好几个晚上。陆小营村是离县城最偏远最落后的村庄，还是个外人避之不及的“艾滋病村”，住的宿舍四面漏风，村部厕所是不分男女的露天蹲坑。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刘双燕，一到当地就傻眼了。

　　来了就没有退堂鼓。生活上的困难忍一忍就克服了，工作怎么开展？

　　艾滋病和贫困，是陆小营村的两座大山，重重压在全村老百姓的头顶，叫人喘不过气。冷静下来的刘双燕决定从攻克这两座山开始。

　　对艾滋病，她不是不害怕。但想到这是自己“甩不掉的锅”，她只得壮着胆子，一个人把村里的患艾群众走访了一遍，宣传普及艾滋病防治知识，听他们讲难处苦处，动情时默默垂泪。一位被艾滋病夺去亲人的9岁小女孩，平日饱受歧视，小姑娘的处境一下子点燃了刘双燕的同情心，她给孩子洗澡、陪她吃饭、带她玩耍，尽力补偿她被损害了的童年生活。小姑娘逐渐变得开朗，开口喊刘双燕“妈妈”。在一次次走访中，刘双燕也找到了陆小营村贫困的主要原因在于交通不便。她争取来50万元修通了近3公里的进村主路，外面收购粮食蔬菜的货车进来了，村民的腰包开始鼓起来了。

　　就在陆小营村的工作慢慢步入正轨时，刘双燕遭遇了第一次打击，身体一向硬朗的母亲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父母在，不远游”，刘双燕骨子里很传统，想尽孝，做个好女儿，几次打算放弃驻村，在母亲生命的最后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反而是母亲宽慰她：“闺女，别担心，你安心工作，我能扛得住。”5个月后，母亲去世。带着未能床前尽孝的遗憾，办完母亲的丧事，刘双燕强忍着悲痛，回到了陆小营村。

　　“选择留在农村，是因为我在农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2014年11月，驻村任期结束的刘双燕没有回到原来单位，而是到另一个贫困村——汝集镇朱集村再次担任第一书记。在接下来的6年时间里，朱集村成为了省级美丽乡村示范点，在刘双燕帮助下，村里有肢体残疾的周文峰贫困夫妇也过上了小康生活，而刘双燕在驻村期间，却经历了一次次磨难和煎熬。

　　2015年底，本来就患有关节炎的刘双燕因劳累过度，患上了髌骨软化症，正常行走超过十分钟，膝盖便疼痛难忍。医生让她多休息，尽量不要运动，减少对膝盖的伤害。但遇到村里的事，刘双燕就把医生的叮嘱忘在了脑后。贴了上千张止痛膏药，磨破了十多副理疗护膝，就这样，刘双燕在朱集村一瘸一拐走了5年。

　　2018年3月，刘双燕任期结束。“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们需要刘书记，她女儿今年高考，家庭更需要她。”村党支部书记周洪亮悄悄地阻止了村民按红手印把她留下来的做法。

　　“这时候换人，工作上肯定没我得心应手。”惦记着村里还有20多户贫困户没脱贫，刘双燕犹豫了。这时，丈夫给了她最大支持：“你安心在村里工作吧，女儿有我呢。”就这样，刘双燕决定留下再干3年。

　　再难的工作，刘双燕都不怕，但却怕接到女儿和老师的电话。

　　“妈妈，又要开家长会了，这一次你能来吗？”

　　“你到底是多大的官啊，家长会你一次都没来过！”

　　刘双燕异常愧疚：“我能圆村里贫困家庭子女的读书梦，却圆不了自己女儿的小小心愿！”

　　然而，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

　　一天早晨，刘双燕接到女儿泣不成声的电话。原来，丈夫在睡梦中突发急性心梗骤然离世。

　　“前几天女儿领到录取通知书，我们还一起吃饭庆祝，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团圆……”每每说起，刘双燕都掩面垂泪，非常自责，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妻子。

　　刘双燕回去为丈夫办丧事的时候，大姑子一边哭一边捶打她：“双燕啊，你这么多年不顾家，家都毁了！”大姑子说的都是实话，刘双燕纵然有万般委屈，也得承受这种责备。

　　在这场脱贫攻坚战中，有许许多多像刘双燕一样的驻村第一书记，舍小家、顾大家，村庄在他们手上变得更美，老百姓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他们却默默奉献着，承受着个人的牺牲。

　　这几个故事，只是数十万第一书记经历中的几朵小浪花。在别人眼里，这是故事；在他们自己心里，这是一段守望初心的心路历程。

　　2015年以来，全国累计选派51.8万名第一书记，如今在岗的还有24万之多。一批批第一书记驻守在最贫困的乡村，他们没有豪言壮语，所做的事情也不一定惊天动地，但他们就像撒向乡村的星星之火，用坚定的信念、踏实的付出和默默的承受，点燃了贫困群众脱贫的梦想，照亮了乡村致富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