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万多群众告别高氟水
2019-08-16 11:02:00  来源:乡村干部报  作者:本报通讯员 郝文锦 樊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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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多少年来,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宁条梁镇的群众深受高氟水之害,黑黄的牙齿、佝偻的腰身、变形的关节……县镇两级党委政府一直在为彻底解决群众的吃水问题不懈努力,终于在宁条梁镇最北边、毛乌素沙漠南缘找到了安全的水源。

  为了使优质水往高处流,当地干群付出了艰辛努力,谱写了一曲关于生命之泉的赞歌。

 

 

图为王宏礼一家品尝“沙漠矿泉水”

  苦苦寻找水源,终于曙光初现


  “一定要让群众吃上好水!”2017年1月3日,靖边县委书记刘维平站在宁条梁镇政府大门外,对站在身边的镇党委书记李旭叮嘱。

  入户走访了一整天,刘维平说话时声音有些涩滞,有些凝重,“这里的百姓饱受着高氟水带来的痛苦。”李旭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素有“拼命三郎”之称的李旭,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短期内结束群众吃苦水的日子。

  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靖边县就意识到高氟水对群众的危害。1981年,靖边县实施大规模饮水工程建设。到1989年,先后在25个乡镇建水厂27个,打水井1364眼、建水窖5758个,安放除氟罐(箱)600多个,解决了8万多人、20多万头(只)牲畜的饮水问题,32000人摆脱了高氟水的危害。

  但是,没过几年,重氟区宁条梁镇饮用水含氟量又超标了,只能打更深的新井。然而,越打越深的水井,只能在短时间内改善水质,水质变化速度远超预期。

  在宁条梁镇大滩、西园则、庙畔等村,村民们长期饱受高氟水之害。40年前,俏丽的张生爱在喜庆的唢呐声中欢欢喜喜地嫁到西园则村,一口白生生的牙齿笑起来格外好看。而今的她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一双严重变形不能自理的手,一口稀疏黑黄失去咀嚼功能的牙,两条摇摇晃晃的腿,勉强支撑着瘦弱的身躯。王宏礼是个砖瓦匠,常年在外打工,他说:“我们这里的人,牙黄、有关节病不说,寿命还短……”

  残酷的现实像一把隐形的刀,剥夺了这里的人们本该拥有的健康、尊严、美丽,甚至是生命。

  其实,历史上的靖边县曾是西北重要的商贸交通要道。《靖边县志》这样记载:其时镇内有居民万余人,三街六巷,七十二处双梁双榨油坊。曾如此重要、繁华之地,当时的水质一定很好。

  2017年10月,李旭带着各村书记从南到北挨个召开扶贫现场会,最后一站是黄蒿塘村。黄蒿塘村位于毛乌素沙漠南缘,在宁条梁镇地界的最北边,再往北就是内蒙古前旗城川镇。

  众人走了半天,正口渴难耐时,黄蒿塘村书记刘建军提来一大桶冷水:“来来来,喝一口我们的沙漠矿泉水,又甜又凉快!”大家拿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果真是沙漠矿泉水,好甜呐!”在大家的赞叹声中,李旭眼睛亮了,像发现了宝藏。当晚回到镇上,立即指定专人去黄蒿塘村采集水样,紧急送往榆林市进行水质鉴定。

  一周后,水质报告出来了:所有指标全部符合安全饮用水标准。李旭拿着水质检验报告,兴奋地第一时间向刘维平报告:“书记,找到好水了!”

  大自然有自己的秘密,在这苍凉沙海之中,藏着人们苦苦寻找的生命之水。

  低水高调方案,出炉一波三折

  从拿到水质报告的那一刻起,李旭心里就酝酿着一个大胆想法:北水南调。

  宁条梁镇北低南高,北水南调,也就是让水往高处流,这是多少代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从水源地到输送目的地,不算井深、塔高,仅地表落差就有近20米。更要命的是,全程40公里左右,要横穿铁路、国道、高速和油气管线,很多问题需要跨省协调。“根本不可能嘛。”这也是刘建军和其他镇干部没有提起黄蒿塘村有好水的原因。

  “地下水看不见,水质又有不稳定因素,万一失败了,不但劳民伤财,还会拖精准脱贫的后腿!”县水务局局长柴元亮第一个反对。

  “从低处向高处供水,施工技术难度大。”

  “途经输油、输气、高架桥等13条管网,协调难度太大。”

  “审批难度很大,工期又长,恐怕赶不上扶贫验收。”

  ……

  反对的声音,听起来条条在理,有凭有据。

  柴元亮派出水利专家组去实地调研,试图用事实和结果扭转李旭的“偏执”。谁知,三天后,专家们却说:北水南调工程具有可行性。

  情况出现反转!很快,一份以靖边县水务局名义发出的项目设计方案委托书,送达榆林三河水利水电勘察设计院。

  2018年6月25日下午,窗外雨丝绵绵,靖边县水务局的会议室里,由水务局、发改局、财政局、宁条梁镇、专家组、设计单位参加的关于宁条梁镇集中供水工程初步设计方案评审会开了4个小时。

  省专家库的谷灵霄说:“低处向高处输水全靠泵发力,方案里对泵的造型不明确,这是很大的漏洞。”

  “地勘报告不完善,缺乏科学的水资源论证,缺乏水源地水质化验报告计划以及精确的需水量计算。”县水务局总工程师何立功也提出了意见。

  “方案的可操作性不强,供水规划不具体,没有将沿途管网、供水点、涉及人口、公共设施考虑进去。”

  ……

  这个专门“挑刺”“找茬”的评审会,让榆林三河水利水电勘察设计院的总设计师赵丹如坐针毡。

  方案第一稿否了!方案第二稿否了!方案第三稿否了!

  在充分论证、多次修改之后,第四稿终于通过了评审。

  李旭知道,虽然方案通过了,要具体实施还须得到县委、县政府及各部门的支持。

  “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问题,当然要全力支持。”没过几天,县长贺湘如审批通过了112.48万元专项扶贫资金。

  工程计划投资800多万元,剩余资金怎么办?水利、扶贫等部门先后行动起来,分别向上级部门争取到680万水利发展基金和80万扶贫资金。

  短短一个月,各项审批手续就全部办好。

 

图为石成和夫妇品尝“沙漠之泉”

 

  迎来生命之泉,百姓甜到心里


  2018年8月,陕北进入初秋,庄稼变成温暖的金色,农民在等待着收获。

  但是,施工队已经进驻,工程就要开工,等不及庄稼成熟了。

  施工里程42公里,作业带宽6米,施工沿线需要占用的庄稼地不是个小数字。尤其沿线很多黄蒿塘村的村民并不是这项工程的受益者,群众愿不愿牺牲庄稼地成了工程能否顺利施工的关键。

  早在方案审定之前,李旭已经预计到这个问题,他提前派出镇人大主席刘博、副镇长王义林分头去做群众工作。

  “我们就是去求,也要让全体村民支持。”在镇村干部大会上,黄蒿塘村59岁的老书记刘建军拍了胸脯。

  水源地定在黄蒿塘村老达峁小组,在村民代表会议上,居然没有一人对此提出反对。在关系子孙后代的大事上,朴实善良的黄蒿塘村民的境界感动了镇村干部,也感动了沿线群众。

  庙畔村村书记吴生贵,听说施工队快到村里了,凌晨6点多就下了炕,叫上村民,一道走向庄稼地,默默收割着马上就要成熟的庄稼。亲手种的庄稼,眼看就要成熟了,又要亲手割掉,心有多疼可想而知,但大家都忍下了这个疼。

  西园则村村民李小平,种了十几亩辣椒,正赶上辣子价钱好,一车辣子少说也能卖个3000来块钱。他看着长势正好的辣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左摸摸、右看看,随后拿起镰刀一镰一镰齐根割掉。

  “怎么能不心疼?但这个不能单纯算经济账。能让那么多人吃上放心水,是多好的事!”李小平的话让刘博眼热了。

  2018年8月29日,供水工程正式启动,沿线群众主动收割完尚未成熟的庄稼,为施工队割出了一条42公里长、6米宽的作业带,而且都不要补偿、不提条件,整个施工过程没有发生一起阻工事件。

  “这说明,只要真心为老百姓办事,老百姓是能掂出份量来的。”王义林感慨地说。

  赵飞是县纪检委派驻西园则村的扶贫干部,他全程参与了供水工程项目,这不仅因为扶贫工作的需要,还因为一段心酸往事。

  10年前,赵飞51岁的父亲检查出胃癌晚期,医生说是长期饮用铜含量超标的水诱发的。父亲在弥留之际,躺在赵飞的怀里说:“儿啊,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离开这里!”父亲走了,留下母亲和他还未成家的兄妹俩,那一幕让他至今难以释怀。他说,“10年前我没有能力改变,现在有机会参与到这个造福百姓的工程中,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他在2017年争取到70万元资金,铺设的自来水管网,可以直接将水送到家家户户。

  2018年11月5日清晨,吕宏老汉家那只大红公鸡还没打鸣,他就醒了,伸手推了推老伴:“咱缸上的水龙头有啥动静没?”“老头子,别急,我昨晚就把水龙头拧开了!”老伴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说话间,水龙头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吕宏老汉一骨碌爬起来冲到水缸边,看着哗哗流出的清水,伸手接了一口就喝。“甜!甜!甜!”他咂巴着嘴,激动得想不出更好的词来表达心中的快意。没有受过“苦水”之苦的人,难以真切体会这种“甜”到心里的滋味。老两口围着水缸你一口我一口地品尝着,流下了幸福的泪。

  窗外,一阵阵欢快的笑声打破了黎明的静谧,整个村庄沸腾了。

  这一天,对于重氟区宁条梁镇来说,是永远值得铭记的一天。这一天,是所有扶贫人最幸福的一天!

  北水南调工程,历时不到半年,总投资817万元,主管线加支管线总长42公里,沿线供给水厂13处,彻底解决了宁条梁镇集镇、庙畔、大滩、西园则4个村40个村民小组11464人的安全饮水问题,全镇半数以上的群众从此彻底告别饮用高氟水的历史。

  这清冽冽的水,唤起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冀,也点亮了群众心里的那盏明灯。

责编:刘琼